夜色,微亮。
雨过,天晴。
凌晨时分,下了半个夜晚的雨终于停了,说来也怪,夏天时分,往往都是雷阵雨,像这样子一下就是数个时辰的雨,还真是罕见。
此刻,熹微的晨光呈现粉红之色,在东边的天际逐渐的浸染,使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西府城中,原本这个时候正是一天的开始,小商贩们乘着早上的时间贩卖果蔬,商人开门打扫店铺,城中的小孩子则去私塾读书。
一切,本应如此。
不过,今晨的西府城,有些不同,城中满是木屑燃烧的味道,同时夹杂着血腥的气味。
如果站在高处俯瞰,那么就会发现,在城池的不少地方,还有着稀疏的硝烟,被大雨浇过之后,烟依旧没有完全散去,慢慢地从地上升腾起来,进入天空,犹如一个个黑色的长蛇,看起来狰狞可怖。
城中则有不少地方都化为了灰烬,尤其是南门附近,有一个巨坑,看上去触目惊心,不知道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有这般的破坏力。
昨天傍晚到今天凌晨,整整一夜的战斗,西府城中伤亡惨重,先是毕月乌在北城的杀戮,再是朱衣卫乘乱在城中纵火暗杀,而城中的地痞流氓有的也乘机作乱。
混乱,纷杂地掩盖了这座城。
早晨时分,西府城中的居民和不少义军联合起来,慢慢地清理着街道,搬运着尸体,人人都神色凝重,有些心地脆弱的可怜人,抱着亲人的尸首在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吼声似乎在发出最后的声音。
这里,是地府与天庭的交界处——人间。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义军之中的主要领导人都不能统领诸人,二十多个将军如同失去脑袋的苍蝇一般,聚集在将军府中,诸将面对着正厅那个蒙着白布的尸体,神情各异。
秋蝉,已死。
义军的精神领袖,死了。
义军未来的路,又在何方?废除“九品中正”,怎样废除?传言洛封和影炎都叛变了,是真是假?怎样打败绛西军?
无数的问题,在洛秋蝉死后扑朔而来,
有人哀伤,有人沉默,有人面无表情。
面上神情,究竟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
一片迷茫的静穆之中,洛芊芊平静地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她身着白色的丧服,眉眼低垂。
看得出来,洛芊芊昨夜并没有睡好,甚至根本就没有睡,她的眼窝四周有着明显的浮肿,眼白之中布满血丝,但就是这幅模样,当她出现的时候,义军诸将不由得一振。
洛秋蝉死了,但是洛芊芊还在,大部分人都是看着洛芊芊长大的,对于他们来说,洛芊芊已经不仅仅是洛秋蝉的女儿那么简单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就是义军的“大小姐”。
洛芊芊的平安无事,似乎在无形之中,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好让义军的人可以安慰自己,昨夜的战斗,也不算是完全的惨败。
在洛芊芊的身后,左胤一步走出,一脸淡漠地扫视过了全场。
诸将被他看到,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这个少年的眼睛,纯粹而干净,却也因此而无比强大。
来自苍南的幼虎,正站在他们的大小姐身后。
昨夜的事情,很多人也都知道了,正是左胤在关键时刻的出手,才保住了洛秋蝉的遗著和洛芊芊,这也使得大部分人对于左胤有种难言的感觉。
生子,当如是。
洛芊芊略微抬起头,她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各位将军,眼下西府城的保卫事宜要紧,沈沐风必乘机作乱,还望诸位以大局为重。”
“大局,哼!”
洛芊芊刚说完,就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肥大将军不屑道:“我说芊芊大妹子,眼下的局势,洛先生走了之后,我们义军急需一个统领者,我觉得,这件事情才最重要,有个主心骨,大家也就安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个将军也是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洛芊芊的上下,如同野兽打量着猎物,眼中的那种冰冷和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左胤向前踏了一步。
这个肥大的将军立马站了起来,如同猫被踩了尾巴一样,他瞪着左胤,强装狞笑道:“怎么,来自苍南的左副营,这个时候,你还要呆在灵堂里?这里,是我们义军祭奠洛先生的地方,你,还,没,有,资,格。”
虽然说得嚣张,但是这个将军却是充满了戒备的神色,无论是谁,只要看看北门的那些毕月乌的尸体,就能知道,苍南的火虎,究竟有多么可怕,这样一支队伍,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竟然能够将其击败,而且杀敌两千有余。
如此的强悍的军队,是每一个将军最渴望得到的事物,但是作为敌人,却也让人深深忌惮。
而这些火虎,就是被这样一个少年所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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