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淮一看,挑挑眉,发出“嗬”的一声。
“什么”温禾安顺着他们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一样轻轻喔了一声,说“这是用蝉兽皮制成的脸,我自己描的妆。”
她坦然说“我怀疑,自己这张脸很快就不能用了。”
陆屿然不为所动地审视她,他对她新的五官全然没有兴趣,注意力都凝在她的眼睛上,那是唯一可能在她身上找到些许破绽的地方。
温禾安说鬼话和她给人下套一样很有一套,她说的话往往半真,半假,因为有真实的部分,所以你怎么看她,她都不心虚。
那双眼睛即使化成狐狸一样的狭长艳丽,也依旧难掩澄澈内里。
实际呢,剥开面上浅薄的那层,才发现,她不是澄澈到透明的溪水,而是溪水下滑不溜啾的一尾鱼。
还是最狡猾的那条。
没有几十年知根知底的钻研琢磨,别想着能在溪流里徒手捉住这条鱼。
如果是从前,三年前,陆屿然说不定会追根问底,可如今,凡是跟温禾安有关的事,只要不惹到他头上,他都不想深究。
“来得正好。”
陆屿然收回视线,示意她自己看桌面上的画像“你的猜测成真了。”
他身子往前倾,瞳色极沉,一字一顿道“江召下令,以王庭之名,在各州城张榜悬赏你。”
温禾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一句话没说,上前几步抄起那张自榜上悄无声息揭下的画像,从字到图,仔细看过,指节本就僵硬,现下因为用力泛出一种乌青色。
她捏着这张画像在椅子上坐下,心脏跳得几欲炸开,眼中怒焰无声翻涌,好半晌,问“什么时候的事”
陆屿然扫了罗青山一眼,后者立即直了直脊背,心领神会,拱手温声解释情况“就在几个时辰前。我酉时抵达萝州,到的时候,从渡口下来一群人,二话没说,直接张贴告示。”
“估计不出一日,此事将在九州传遍。”
温禾安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风头。
她舌尖紧紧抵着尖齿,看了看罗青山,一副被气到完全没有任何说话欲望的样子。这倒是稀奇,这两天接触下来,商淮还是第一次见她失态,而引得她露出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的人,恰恰是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现在还要赶尽杀绝。
商淮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情感上的热闹,他一般不看,只是温禾安和江召这段关系太过扑朔迷离,精彩到他明明作为陆屿然的好友,都忍不住心生好奇之心。
印象里。
江召这个人,受了温禾安很多恩惠。
因为有她,他在天都才能挺直腰板说话,才能慢慢让修为爬到七境,说实话,如果不发生这临阵倒戈的一出,温禾安和温流光之间,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天都未来掌权者道侣的身份,难道不比王庭一个注定被江无双死死踩在脚下的公子来得潇洒风光他总不会觉得自己借此回到王庭,就有希望和江无双争风头吧
普通人都能算明白这笔账。
这个江召,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陆屿然没去看温禾安的表情,心中仍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烧起来。
温禾安很快冷静下来,她猜测陆屿然将她喊过来说这件事的打算,迟疑着开口“塘沽计划还需要我跟进吗”
王庭张榜,势必会引来各种来路不明的人追杀,而陆屿然此时却形单影只深入塘沽计划的腹地,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换句话说,温禾安的存在会给他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即便有脸上这张皮遮掩,但未必就没有暴露的可能,陆屿然救她这件事若是被巫山知道,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温禾安不习惯当人累赘,脸上的印记现在发作,一个人独来独往,暴露的风险会更小。
只是接下来免不得要东躲西藏一段时间,真要露了破绽,突围也会更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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